掌笔记（30）：谈小说之一

[john]

汪曾祺晚年的小说，写的淡而又淡，淡至无味，近乎扯淡。他的夫子自道是这样的：

“。。。这样的小说打破了小说和散文的界限，简直近似随笔。结构尤其随便，想到什么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这样做是有意的（也是经过苦心经营的）。”

 

我读到这段话是经过林斤澜的转述。上午下午各得一个小时的空闲，圈在藤椅里读林的《矮凳桥下的时光》，读到这篇谈小说的文章。其间还有汪曾祺的一些宏论，比方说：“。。。小说是谈生活，不是编故事；小说要真诚，不能耍花招。”比方说：“我以为小说是回忆。必须把热腾腾的生活熟悉得像童年往事一样。生活和作者的感情都经过反复沉淀，除净火气，特别是除净感伤主义，这样才能形成小说。”

 

等等。

 

不知道汪是怎么写小说的。汪的散文读了不少，倒基本上都是偏于叙事的。---顺便说两句题外话：觉得好的散文一定得是叙事的，越老越觉得抒情的空洞，以及用散文抒情的累赘----这些还是让给诗歌吧，那种语言冲刺的快感，是多么的适于苦恋，殉情，和内心深处那一声怅惘的“啊！”。另一方面，觉得如果自身经历上的戏剧性足够，所谓“谈生活”和“说故事”之间，也就没有什么界限了。谈生活就是说故事。这其实又牵扯到另外一个问题了，就是说人的经历问题。可以断言，能像汪这样写的，把小说写成散文，或者把散文写成小说的，大约年纪轻的，经历比较白板不够妖鸡儿的，没下过大狱干过苦力的，没偷过情也没私奔过的，都很难。大学里人生阅历白白净净白里透红白生生的文科教授们，首先免谈吧。首先得脏，得下贱，得底层，才有可能在人生阅历上给提供足够的悲惨，幻灭和有着生活质感的戏剧性。

 

把小说写成了回忆，那意思是说小说即便写的是俚俗间荒腔走板的野史，那也是有所本的，那是回忆间的一时情节的倒错，一时情景的位移，那是回忆嫁接出的一粒酸枣，苦果和怪味豆。

 

如果以汪对小说的定义，来谈小说，并不是降低了小说的身段，或者说还小说写作以自由，“解放”了小说----恰恰相反，我觉得这是让小说写作变得更严苛也更严酷----其实最严格的现实主义或者写实主义，比起天马行空的胡诌八列，比起一个文艺中青年的所谓“想象力”，或者抖小机灵的“魔幻”，“心理”，“意识流”，要残酷的多，也坚实的多。那是一种非常困难的写作。每个字都能掰开来看，掰开来让你无穷无尽的朝内窥视。每个字都能掰成两个字，四个字，八个字，十六个字，三十二个字，每个都能成为2的N次方-----这样的写作就太密实了，密的你透不过起来。这样的写作，或可称为写作中的苦行主义，写作中的藏密：这里充斥者一个语言清教徒的规条，戒律和神圣使命。

 

这样的写作，它的背景是人无往不在的困境！

 

但好在，汪曾祺的这样一种对小说的理解，只是诸多版本中的一个。或者说，它只能是诸多版本中的一个。

 

比如略萨，在《给青年小说家的信》里写道：“能够想象出与生活不同的天地里的人物，情节，故事和世界，这种倾向就是后来可能称之为文学抱负的起点。”

 

略萨的所谓文学抱负指的就是小说。略萨还原了想象力在文学（小说）中的位置。

 

略萨还讲出了小说写作中的常识。

[john]

对，这篇字也是写的挺拧巴的。

 

我是随写随忘，都不知道自己写了啥了。

[john]

《我们仨》几年前读过，可能也是没读完。

 

就觉得那一代人，生活本身的戏剧性，一点都不比小说电影里编的要差。

[猜吧]

这篇看了很久，怎么看都看到站长的迷悯。。。。。汗，我眼力不够，没法再挖掘下去了。

顺便议一下，杨绛的《我们仨》值得一阅。人至晚年活的就是一个心境，你也可以当成是小说，因为那里有真实的生活。

读杨绛先生的小说，让我懂得生活处处有戏剧，人就是舞台上的道具，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别人眼里的摆设。

既是摆设，就有华丽与丑陋之别，小说也就有了浓与淡，无所谓正确与否，透到心底了，那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