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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拿西（三）

玛拿西（三）

麦麦

二十一岁的单身妈妈白莲, 对自己这孱弱的女儿视若珍宝。我们的女主人公天生就拥有丰富的想象力，给孩子取名字给了她极大的兴奋感和创造力。她觉得女儿眼睛大，于是孩子就叫“大眼睛”，她一直叫自己的宝贝“大眼睛”，直到大眼睛听到妈妈的呼唤，就张开双臂扑向她。她端详着女儿的睡姿，凸起的小嘴儿里象鱼儿一样吐着泡泡，于是她开始改称女儿“小鱼儿”，直到小鱼儿熟悉自己的新名字，听到妈妈的亲声呼唤，展开纯真的笑餍。女儿的鼻子小而塌陷，象猫儿，于是小鱼儿变成了小猫猫。白莲对命名女儿的游戏乐此不疲，从天上的云彩到地下的花儿，家里的猫猫狗狗到河沟里的鱼鱼虫虫，每一次的新名字都给了她极大的快乐和创造的新鲜感。这快乐一直持续到白莲的妈妈非常坚决地要求白莲停止胡闹，给孙女儿取一个古兰经的名字，就像其他穆斯林家庭的孩子一样。白莲对这个要求百般不乐意。回族的经名数量是有限的，正如在西方文化中，10个女子中有3个玛丽亚，10名男孩子有4个约翰一样，回族女孩经名的重复率是极高的。白莲的哥哥成魁请教了清真寺的一位阿訇，于是这个女婴有了一个和先知默罕默德的女儿一样的名字，法图麦。即使如此，白莲还是有新的发挥创造，她叫女儿法法，兔兔，或者是麦麦，随心所欲，想叫哪个就叫哪个，直到女儿无论听到什么名字，都张开稚嫩的双臂，笑呵呵的迎向年轻的妈妈。也许是因为这么许许多多的名字，这女孩子在成长的岁月里经历了很多自我认知障碍，弄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属于天空的燕子，还是地上的一束小草。

白莲和女儿玩得开心，可白莲哥哥成魁和嫂子因着家里多了两张吃饭的嘴，心底里不高兴，嘴上说话就都带着刺了。白莲还是回到了毛纺织厂做女工，开始三班倒的工作。白莲心灵手巧，手脚麻利，打线头，穿纱针，准确快捷。她天生乐观，心性逍遥，虽然第一次婚姻栽了这么大的一次跟斗，但她有无限的宽容和希望把过去痛苦的经历抹得一干二净，尤其因为有了小麦麦的陪伴，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活得有滋有味。下班铃儿一响，顾不上同事们一起去吃饭的招呼，她马不停蹄的赶回家，给女儿喂奶，抱着女儿出去散步。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说道她在前夫家里犯下的杖打婆婆的恶行，她只当没听见。她眼里只有女儿可爱活泼的笑容和咿咿呀呀的呢喃。

这一天，小麦麦病了，且很严重，出麻疹。高烧不退，全身发红，不到两天功夫，女儿已经是面色浮肿，气若游丝了。白莲妈妈和白莲守在小麦麦床边，看着婴儿的脸儿，一会儿生出盼望来，一会儿目光暗淡，又是低沉的绝望。白莲妈妈生过十一个孩子，仅存活下来白莲和成魁，她知道小麦麦很可能是熬不过去，就有意劝白莲做好思想准备。白莲两天来滴米未沾，头发凌乱，目光发散，听到母亲这样的暗示，心痛欲裂，这一夜，骄傲的白莲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助和无能。她不知道原来生活的惩罚是这样的严重，命运可以将你最珍惜的，一瞬间全都拿去，毫不怜惜你的感受，任由你枉自悲鸣，嚎啕咆哮，诅咒怨毒，命运如静默的钟，忠实的走完一分一秒，你的存在对于命运来说是如此的不重要，你的意见在命运的车轮里被碾的粉碎。白莲感到了生命的神秘和变幻莫测，她生平第一次开始求真主开恩，把小麦麦留下来。这一宿，大概是白莲记忆里最长的夜晚，她跪在水泥地上，两手扒在床边，紧紧地拽着女儿的手指，感受着那弱弱的温度，生怕有一刻这温暖就会离她而去。到了早晨，一缕金色的阳光打在白莲蓬乱的头发上，浮肿的眼皮上，她和女儿紧紧相握的手上。她勉强的睁开眼睛，光线射进她的眼睛，一瞬间什么也看不清楚，命运要给她什么呢。

麦麦的烧退了。

白莲则大病一场。

娘儿俩这场病之后，白莲妈妈开始张罗着给白莲再介绍一个丈夫。家里缺了男人，凡事都有些难，白莲妈妈如此想。白莲打了前婆婆的事情在这小城里早已是众人皆知的饭桌上的谈资，又带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有些喜欢白莲的小伙子都是在父母的压力下，望而却步。可不久成魁就带回来一个消息，城中区有个年轻人，叫马明德，家中富裕，人呢，个子矮小，其貌不扬，但人家不嫌弃白莲是二婚，也不介意把麦麦带过去住。白莲妈妈，是个保守短视的婆婆，听了儿子这番介绍，心下早已是九分愿意了。隔日，就让马明德提着茶包来看看。白莲，也想给麦麦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应允看看。

马明德来了。他身材矮小健硕，理着平头，三角脸型，下巴宽宽。眼睛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时而平静，时而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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