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中)

[john]

类似的笑声在今天早上还发生过一回,也是发生在无爱姐的车里,相同的路段,相反的方向,当时由于今天要做的胃镜检查,我滴米未进也滴水未进.我腹中空空地坐在车里,感到很恶心,一般的情况下,会认为我"晕车"了.我也认为我晕车了,只是这次的晕车的感觉很特别:我感到浑身发抖,最要命的是一双手发生了痉挛,五个手指拼命的往掌心缩,揪在一起,就是打不开.我惊掉了,真是从未遇到过.父亲坐在一边安慰我:"别紧张,你就是太紧张了"他是指马上要做的胃镜.他和无爱姐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这孩子,"被吓坏了".然后父亲开始讲关公刮骨疗毒的往事.紧接着,无爱姐提供了一个相反的版本.无爱姐一边说这个相反的版本一边忍不住的笑.话说昨天一位小姐在电话里哭,说她被一粒特大号的药片卡住了,卡着卡着就快要背过气去了,天空因此而暗淡了,生命因此而没意义了,世界就这么的毁灭了,等等吧.无爱姐这就赶紧带着该小姐上了门疹,结果如何,大家也能猜到了:花了100多澳币兼俩小时时间,得出结论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无爱姐说着说着又笑了.但我手上的痉挛并未消失甚至减轻.尤其是内里的恶心,一浪高过一浪,只能紧咬牙关,生怕一张嘴就会吐出来.我在心里尝试着祷告,向主祈求这一刻的平安,我念念有词,张嘴祷告,但没有效果.这时候,父亲递过来一瓶水让我用嘴呡一下,说有可能是低血糖,我呡了口水,感觉好多了,痉挛并且缩紧的手掌逐渐地松弛下来,恢复了原状.

我深知一切征兆必有所本,一切征兆必有确凿的预见与应验.比方说无爱姐在车上讲的这个故事,我坚信不是空穴来风,我坚信它在看似不经意的玩笑中已经直抵今天检查的结果.征兆先于结果,而信心不过是一种单纯而又坚实的幸福.其实我心里一直是平静的,在等待检查的过去两周里,我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说:"没事儿!"

但在我换上了手术服,掏出钥匙和手机放进塑料袋里的时候,心底还是习惯性地趔趄了一下.护士在一旁叫我脱了鞋然后称了下体重:76公斤.从磅称上走下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有点飘,甚至在一个刹那感觉到大脑中一片空白,就象整个意识被抽空了.护士一把扶住我,帮我套上了鞋套.现在我手里拎了个篮子,里面放着我的外套,钥匙和手机.我跟着护士推开玻璃门,走进了一个大厅.大厅说大也不大,很多人在里面忙忙碌碌的.厅的紧里面是一排被隔断的小单间,大概有5,6间吧,每个都大约两平方米见方,三面是墙,门口用一块淡蓝色的帘子拉上,整个格局就象一个禁闭室.里面刚好可以放一张椅子.我坐在椅子上面,一双脚穿着薄袜踩在冰凉的水磨石地面上---冰凉,仿佛这一点聚于身体末端的轻微的不适,使整个身体的全部意识都集中在了脚上.我不时的把一只脚叠在另一只脚上,就象交换着立于神经中枢两端的哨兵.这是上手术台前片刻的等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片刻的等待期间,我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的向下倾斜,双手合拢并以手腕撑住随之塌陷下来的头颅,最终形成一个相当标准的祷告姿势.这是我没想到的.

祷告的姿势自然形成,我的嘴里也随之念念有词,声音迟缓而又低沉,有些特别,我念着念着就开始想起无爱姐祷告时的音频和语调,直至我的整个灵魂追随着那个声音而去...

这时候,就听见旁边的隔间里传来一个病人的吼声:"...去,叫医生来,你们这他妈的是什么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