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文学

澳大利亚万象电视

6月4日

早上在文学城上，看到这张照片，不禁笑了。时间就是这个样子，即便当年如何悲壮又悲怆的事实，也能让时间过滤的，平添出几分喜感来。当然，这样说，还是由于有了一份旁观者的平淡心态，对那些天安门母亲而言，时间是静止不动的，或者说，时间即便会产生位移，那指针的朝向也与我们不同。

昨天早上，办公室的广州女孩儿突然大叫：“咦，今天是6。4唉。”

“你也知道6。4？你不该知道的呀？”我带着疑惑。

“我怎么不知道，那年我已经7岁了。我上大学时候的老师就是当年在北京的学生。他说那时候的北京市民真好，每天给他们送水送饭，好像最后死的也都是市民而不是学生。”

“学生应该也死了很多。”

“但广州这个地方就很不一样。”

“？”

“广州人就很实际啦，对这些事就不太关心啦。6。4的时候，很多商家就不高兴学生挡了他们生意，就赶学生啦。”

“哦。”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今年早些时候，《南方周末》门前的一些场景，《南周》是在广州吧？

转眼就24年了。每年到这个时候，海外的华人媒体就要站出来说两句这个日子，当年的学运领袖也会出来站台，意思不过是说：这发生的一切，不能忘。每当看到类似的文章，我总会一扫而过，没有太大的兴致。当然，我是无权质疑每一个人的真诚的，但说到“不能忘”，恐怕真正能做到的，还是那些在黑夜里，失了骨肉的母亲。至于其它人，多少总隔了一层。我总怀疑，“义愤”这种情绪，能够经得住24年反复磨洗吗？这可是个不短的时间概念。

中午吃饭，坐上都是40出头的同龄人，不乏因为64而坐过牢的。但没有人提起这个日子。席间谈到的主题有地产，养生，移民，生意，等等吧，弥漫在华人社区的成功学迷雾，还有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踌躇满志，精英意识，等等吧，不说，也都能想见。我这样写，倒也没有道德评判的意思。人，就是这个样子。相对于“义愤”，“悲愤”这些过于激烈的情绪而言，我们更愿意选择大黄鸭，琵琶鸭或者是北京烤鸭。时间是异常冷漠的。除了那些母亲。

吃了饭，往回走，先是顺道参观了一下朋友新开的旅游公司，然后就剩自己一个了。就在大街上一个人走。也没什么太激烈的情绪，甚至就没有情绪。我这样说你们懂吧？

过乔治街，进WORLD SQUARE，那个西北角的入口可能是撞到风口了，每次进去的时候，都冷飕飕的。弄的人一个冷战，突然想起前一个星期天，也是这样冷的。几乎同样的温度，同样的时间，我们在教会礼拜完了，然后去到一个澳洲老太太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写那一个刹那的感觉，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伤感的事情，但我却有了那么一丝一毫的感伤，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老太太简直是家徒四壁，租住在一个中国人的苗圃里，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从老太太的窗口望出去，全都是中国式的盆景，你想想，在悉尼南端一个非常AUSSIE的社区的一个澳洲老太太的家里。我们看见这些，真有不小的吃惊。

老太太之所以招待我们，也有因缘。是她和中国的因缘。她曾经在中国呆了四年，从90年代起，做为基督徒去中国做服侍，所以会说几句中文，她和我们说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就是当年在北京附近一个偏僻的小县城，她想吃饭，问伙计：“有水饺吗？”结果让伙计听成了想睡觉，惊得把毛线帽掉在了汤锅里。

当然她说的故事里面，也有一些我并不十分清楚的，有点像天方夜谭，我有一阵，甚至觉得，她，比我这个当年的记者更了解中国。比方说，她提到当年去过的一个深山里面的村子，村分上下两村，其实都是一姓的人家，原本都住在下村。由于闭塞，只能近亲繁殖，结果生出一拨又一拨聋子，哑巴和傻子，没办法，族人为了后面的骨血清白，就把这一拨一拨的聋子哑巴和傻子赶到山上，日积月累，形成上村。上村有了规模，甚至也有了牧师，只是牧师也是聋子。老太太过去，就是为上村的学校提供助听设备，并且帮他们使用。老太太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平静，但间或会突然的眼圈泛红。我当时听着到没什么，只是这一刻想起来，会有非常的感动。一个家徒四壁的澳洲老太太，现在已经70岁了，在她从47岁到70岁的23年间，曾经三次去中国，并在那里呆了4年。她爱中国人，爱那些非亲非故的人民。她会站在穷乡僻壤的大街上，用一口颠三倒四的中文，向随便的人群宣讲主耶稣的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

回到办公室，情绪随之平复。继续用PHOTOSHOP在电脑上做会计师楼的广告。继续写地产公司的网站策划书。和《澳洲日报》的JACK商量了一会儿在《澳周刊》等广告的事情。吃了一个果丹皮。又吃了一个果丹皮。吃了第三个果丹皮。然户呢，然后下楼，重新出现在PITT ST的大街上。碰上9楼的一个熟人，他正好在下面抽烟。

“唉，你怎么这晚下班。”他问我。

“我爸妈来了，所以。。。”

“你是住哪儿来着？”他问我。

“sutherland，我们这种穷人不敢想你那个区，唉，你住是LANCOVE吧？”

“嗯。”

“多少钱买的？”

“买的时候130万，现在大概150万。”

“唉，你他妈的是富二代吧，这么有钱？”我恭维。

“什么富二代？兄弟，我97年来的，如果现在还他妈的住在PARRAMATTA两室一厅的UNIT里面，我说的出口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在心底稍稍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资产，好好想了一会儿“说不说的出口”的问题。然后，埋头，向着TOWNHALL的方向继续走。这6月的天，是晚的越来越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