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埃及记（阿斯旺-7）

[john]

四下静谧而安神，即便岸上，偶尔有游客莫名的喊叫，也无法搅动这尼罗河水安魂的呓语。尼罗河是安详的，一如这大河两岸围拢过来的旷野与沙漠。这些在星球的版图上，信步游走的大象和巨蟒，近乎永恒的朝着一个方向不停涌动，缓慢而坚定，易逝又不朽，一万年前如此，一万年后如此，他们自带一种源于体格，时间和力量的安详。面对落差如此巨大的参照，再刚硬的人猿，也会变得低矮渺小，同时，心思被篡改的如婴儿屁屁一般柔软。

 

“我哥哥，”站在船头的阿布轻轻嘟囔了一句。

 

什么也看不见。远离了象岛的霓虹灯，就像远离了最后一点尘嚣，让我们被这如虚构般清凉的世界包裹，复又陷入尼罗河呢喃一般的黑暗里，灵魂跌下又弹起，上升又堕落，直至被突然泛滥的河水，埋在了阿布家老屋的泥墙下。

 

什么也听不见。

 

“我哥哥，”阿布又说。

 

顺着船桨滑动的水声，现在看见了，一艘蓝色的小木船，仿佛从河面下暗黑的水草中浮出，在梦呓中穿行，直至以高声的吆喝，敲碎我们的梦境。

 

“我哥哥，”阿布递过去缆绳，然后把小渔船拉到近前，一边解释说，“这船上，都是尼罗河刚打上来的河鱼，很新鲜。”

对面的渔船上，阿布的“哥哥”，也像阿布一样，蹲在船头。默默地看着我们，然后把一个塑料筐的河鱼，撂到我们的Felucca上。我趴在船帮子上看了一眼，鱼的品种七零八落的，没什么疑问，应该是野生的。

 

“都要了。”这时候，身后面一个土豪特别沉稳磁性的男中音传来，我们小小的Felucca，闻之微微一颤。

 

买回去怎么烧？！这老家伙。

 

 

老K付钱，阿布哥哥用塑料袋装了河鱼，湿哒哒地递给我。我接了，没吱声，随手扔在脚下面。水波驿动，仿佛受到连环桨声的推进，蓝色的小渔船，复又消失在河水的深处，无声无息，一切都是这么的自在又安详。

 

“我哥哥，”阿布笑着对我们说，“别看他睁着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他打渔和行船都靠听。”

“啊？一点都看不见吗？”

我惊讶。

“可能可以分个白天黑夜吧。”

 

“那他一定能听到你家的驴，在河底的叫唤。”

幽幽的，那个散漫而又做作的男性嗓音，再次从黑暗中传来。

 

回到酒店——Helnan Aswan Hotel——的自用码头。我先下了船，一手拎着鱼，一手掏出手机。8点15分，一分不差，阿布如约而返。

 

账是好算的。老K在船上一五一十地结账数钱，阿布嘴角带着谦恭的笑意，站在一边，接了递过去的200埃磅，也没言语，抬头，看了一下老K，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埃镑，再次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了。阿布悄悄的扬手，在老K的面前，拇指和食指轻轻的一捻一搓。

 

“今天对我的服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阿布保持微笑。

这下轮到老K赧红了脸，赶紧掏了掏裤兜：

“20埃磅的Tips，可以吗？”

 

在Felucca驶离码头的时候，我们互相热烈地挥手。

 

再见，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