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杀案

[申赋渔]

    南京大学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杀案。一名女生夜出不归，被肢解了，用塑料袋装着，扔在马路边的雪地里。据说她死前曾跟某个作家有过来往。

    当时我是中文系作家班的学生。正在湖南路上的一家杂志实习。我希望毕业后，能够留下来工作，所以格外勤勉。

    有天下午，杂志社来了两个中年人。他们先没找我，而是跟杂志社领导密谈了半天。喊我进去的时候，领导表情凝重地看了我一眼，出门回避了。

    来人见面就对着我阴恻恻地笑，问我有没听说凶杀案的事。我说听说了。怎么听说的？听同学讲的。哪个同学？我知道情势紧张，就如实说了那个同学的名字。后来我再也没见到这个同学。显然他并不是凶手，因为将近二十年了，这个案子还没有破。当时的我，毫不迟疑地就出卖了他。接着，他们又提出两个日期，让我回忆，那两天在哪，做什么了。时间节点是按半小时算的。我想了半天，总算回答了，然而还是不全。他们又朝我无声地笑，写了个电话号码给我，让我想起来了，打电话。他们一出门，我就把号码撕了。

    他们刚走，杂志社的领导就让我去他办公室，很鬼祟地把门关上，兴奋地盘问我。他的盘问要比公安局的同志细致得多。他不只问我那几天的行踪，还问我每个同学的情况，包括女同学。最后又问我恋爱了没有，一般怎么约会的。我觉得他过了，没有回答。问他是不是差不多了。他说：“你先出去。我再想想。”我不知道他要想什么。

    回到办公室，气氛就显得异样了。大家看我的目光变得颇为诡异。我知道，我已经跟那桩凶杀案扯上了关系。我去找平时熟悉的一个同事搭话。他生分地说，啊，作家啊，什么事？我说，我不是作家。他说，你怎么不是作家？我说，我是作家班的，作家班的并不都是作家。我就不是。我从来没有发表过一篇文章。我算什么作家？他说，发文章也不一定就是作家，这无所谓。他说这话是别有用心的。现在 “作家”这个身份，特别是跟南大有关的“作家”，是个很危险的词。

    第二天一上班，领导又把我喊到他的办公室。他吸了一口烟，朝窗口的方向吐出去，然后把抽了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朝我点点说：“学校里怎么样？”我说，是不是他们让你问的。他不回答，大有深意地笑了笑：我们随便聊聊。我想，聊就聊吧。聊到后来，又问我谈恋爱的事。对这个我很烦。因为我真没有谈。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刚进学校，系里有老师就告诫中文系的女生：少跟作家班的来往，基本都是流氓。同班女同学呢，又纷纷找社会上的作家谈。

    晚上，我回到南大4舍315。其他几个同学都有工作，各有去处。只剩下我一个。突然有人敲门。是两个人，又说是公安局的。我立即显得惴惴不安。虽然我跟凶杀案一点关系没有。可是公安局的人几次三番来找我，情况就严重了。我说，已经有人找我谈过了。我的神情非常慌乱。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一人在我对面铺的床板上坐下，说：“来，我们再谈谈。”另一个人在宿舍里四处走动。一会爬到上铺，一会钻到床下。对面的人，一边不停地提问，一面紧紧地盯着我的脸看。 他们走了之后，我觉得十分恐惧。我觉得我已经深陷在这个凶杀案当中。睡到半夜，我忽然从梦里惊醒过来。醒过来了，还在害怕。我就把电灯打开，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我梦到我的手、胳膊、腿和身体，变得特别的肿大。

     第二天上班，我才刚刚坐下，领导又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朝我招招手。我硬着头皮过去。又东拉西扯了半天，领导跟我说：“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找公安厅的领导打个招呼？”我吃惊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应答。 下班回来，我到宿舍里收拾了东西，当晚就住到一个朋友那里。我再也没有回南大这个宿舍，也没有回那个杂志社。

[申赋渔]

这篇请兄弟指点

[john]

很好阿，真的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这个的时候，一点都不悬疑，就是咧着嘴笑：）

[john]

再一个疑问是，真的假的呀？这个事在南京很轰动，真和你那个再没见面的同学有关？

[申赋渔]

写的全是真的。跟我那个同学也没关系。至今未破案

[john]

就喜欢你的总编没完没了问你有没有女朋友那段，既有关，又无关，问的神经兮兮，以致整个调子都变得十分诡秘了。